Cloud Castle

      雖然是張鐵板凳，要坐它代價卻真不小，而且還是一位難求，究竟是什麼樣的神奇板凳，讓民眾不惜砸下五千八百元外加瘋狂搶購也要買下來呢?

      搭啦!那就是Cats在台北小巨蛋公演的B1特區座位!

      Cats公演、B1特區都合乎五千八的邏輯，這裡面最難理解的一環是鐵板凳。

      幾乎沒有親臨現場看過什麼大型的藝文表演，終於要欣賞人生中第一場音樂劇，而且還是享譽世界的經典作品Cats，總覺得好不容易提升了一些文化氣質，儘管最終還是捨不得花大錢買好位置，多少顯露出像我這種小民眾的庸俗，有點怨嘆自己，但好歹我也是了解貓劇的藝術價值而前去朝聖，期待坐在絲絨椅上、在華麗的廳堂裡、在安靜而專注的氣氛中，享受一場盛宴。對於Cats這類有名的演出，網路售票系統上兩種座位通常最先買空-最貴的，和最便宜的。我不打算坐在邊疆地帶，這樣似乎可惜了那麼好的表演，但是也沒有大手筆到去買特區座位，前排究竟坐的會是什麼樣的人呢?藝術愛好者?注重藝文氣質培育的家庭?大有來頭的名人?打扮正式的達官顯貴?不管是誰，我都羨慕他們對這場表演的高度重視和欣賞。

      我必須說，進到會場後的景象讓我納悶了一會兒。

      表演場地在小巨蛋，不過裡面既不是表演廳，會場也沒有因為要上演世界知名的音樂劇表演而特別佈置，一樓中央的舞台就像在DVD裡頭見過的那樣絢麗、精緻，就算沒有演員，光是舞台設計就可以供你欣賞半天，但它設在小巨蛋裡頭卻顯得突兀，像是特意從外面移植進來似的。環場座位如大家所知，就是巨蛋的看台，鋼鐵和塑料組成的椅子，至於眾人搶破頭的B1特區，則是排成扇形的一排排鐵板凳。

      如果你記得國高中坐在學校禮堂聽校長講話的場景，那麼你就可以想像當時舞台前「特區」的樣子。

      對於主辦單位這樣的場地安排，我實在不敢苟同。在國外，欣賞這類藝術表演是種優雅的享受，然而我們卻連提供和表演品質相應的場地品質都沒有做到。在我而言，完整的表演不只是舞台範圍內的事，而是整體會場共同營造出良好的氣氛，觀眾坐在其中，沉浸於滿廳富足藝術氣息，這也是為什麼觀賞表演有助於陶冶人文素養，但這次Cats在小巨蛋的北區公演卻並沒有營造出這樣的環境，說得嚴重點，沒有達到供人欣賞音樂表演劇該有的水平。難得邀請了想譽世界的表演團來到這裡，又為什麼不願意在場地上多花點心思?

      不知道國外團體看到台下那一排排鐵板凳，觀感如何?Cats曾在世界各地那麼多大型劇院巡迴，如此陽春的表演會場卻大概是極其少見的吧?

      適宜的場地，不僅僅是對觀眾手中的票做交代，對於受邀的表演者們，也是一種重視的表現吧?假想今天你是一名演員，當踏上舞台，面對華麗莊重的表演廳、面對神情認真但滿臉期盼的觀眾，心底難道不會油然升起一股光榮和滿足感?說得更廣點，場地體現的是我方的文化水準和素養，這回貓劇在台北小巨蛋的公演，主辦單位恐怕還用心不足。

      不過就算真的叫他們演野臺，我相信Cats演員們也還是會那樣專業，就像我看見的。在舞台幽暗的角落，即使只是坐著，沒有歌唱、沒有舞蹈，貓兒們也決不閒著，牠們舔著手掌、梳著毛髮、磨蹭著彼此，牠們或是好奇地、或是試探地、或是興致勃勃地觀望著舞台中央的動靜，牠們不時扭動頸子、搖擺身子、伸展爪子，如果這時扔條鮮魚到台上，牠們一定會興奮的地群起搶食。

      完整的表演，果然不只是舞台範圍內的事。

      貓咪們偶爾竄下台，遊走於觀眾席和看台樓梯之間。牠們店著腳尖，動作輕盈得像可以躍上扶手，身段柔軟得像可以溜過座椅底下。雖然買的是2400的票，我還是很幸運地發覺有隻貓躡手躡腳地來到了座位附近，就在左手邊樓梯上。很近、很近，近得可以看清牠褐色毛皮上的每道黑斑紋，近得可以聽清牠吟唱的每個單詞。整排觀眾默默將臉轉向牠，出神地望著，奇的是沒有一個人興奮地扯著同伴的衣袖說:「你看見了嗎?快看!快看!」，或許是怕一出聲就將貓咪嚇走了。

      5800的力量在這時發揮出來，貓咪們和台前觀眾互動熱烈，B1特區的人現在可是樂到不行。媽媽似乎開始遺憾當初捨不得多花一點銀子。是阿，如果有下一次，我會去坐特等席的，為了欣賞更完整的表演也為了有機會跟傑利克貓打交道，我會記得照Old Deuteronomy說的先脫帽敬禮。

      完整的表演不只是舞台範圍內的事，甚至不是劇本範圍內的事。

      身為一隻貓，不會因為下了台就不是貓，更沒有因為中場休息就不是貓。雖然說場內禁止拍照，中場時編導團隊似乎卻還是為觀眾特別安排了橋段，當然這時候相機和閃光燈就解除封印了，貓咪們在地上或匍匐、或玩耍、或舒展四肢、或搖搖擺擺地爬行，不時歪著頭望望周圍聚攏的觀眾群。事實上在這場音樂劇裡，你從入場到離場看見的都是貓，演員則沒有半個。你說牠們會站、會唱歌、會跳舞，會使壞、會驕傲、會憂傷也會炫耀?那是因為牠們是傑利克貓。不僅是貓，還是很迷人的貓，Rum Tum Tugger躍上台展示自己一身帥氣龐克造型時，下方一群女孩子全都瘋狂地尖叫不已。不過傑利克貓和普通貓最大的差別大概是不怕閃光燈連拍吧?這麼想的同時，Rum Tum Tugger還在台上耍愛現。

      但，完整的表演是時間範圍內的事。

      二十分鐘一結束，貓咪們自動(但很自然地)竄回舞台上，台前觀眾沒搞清楚狀況，還繼續朝舞動的貓兒們拍個不停，有部分的人或許意識到了但捨不得放下相機(當然這並不是值得鼓勵的行為，不論是在規定還是禮儀上)，一直等到工作人員出面才紛紛回座。但不管台前狀況如何，演員們就像身體定了時，該返回台上就返回、該停止與觀眾玩就停止、該開演就開演，步調絲毫不亂，即便台下閃光燈還刺眼地亮個不停，演員的表情也不為所動，回到舞台的那刻，牠們便再次閃爍起銳利、靈動、明亮的眼神，牠們身處於月夜下的傑利克舞會，而非小巨蛋的中心。才知道看似自由地與台下互動，全場卻始終被適切地掌控在表演節奏裡，包含中場休息在內，就是這樣的專業，默默地在背後將整場演出緊密串聯。

      這才是真正的，完整的表演。